第三十六章·笔架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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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呢最后呢？”
西阳道上，林珏急不可耐地追问，眼中满是紧张，“程节飞赢了吗？”
李青煌道：“五个月后，臣在安州得到消息，程将军以万余兵力坚守立宁关，罡夏急攻四月，也只拔下了立宁关周围的军戍，死伤三万有余也未能登上立宁关城，最后只能退兵。据说最危险的一次，立宁关城一处城墙被罡夏军队凿出大洞，情势极危急。程将军亲冒矢石，搬石修墙，身中一箭，见此情景，先前入关的百姓俱上前，协助修补城墙，是以立宁关得以坚守。”
“真好啊，这样的结果，才配得上这样的将军啊。”林珏轻声感叹。
“不过几年前，程将军因私结党羽被免官罢职，虽在其兄程节书的保护下免于一死，但也不再为官。”李青煌轻声道。
你这样心胸坦荡的将军，怎么斗得赢那些满腹阴谋诡计的奸臣啊。
没有像两人一样感慨，听完故事，克莱顿反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就在交谈间，三人来到思照客栈不远处。
忽然，李青煌脚下一顿。
“再往前便有许多气机沉稳之辈，应是禁军护卫，臣不便露面，要先行一步。”李青煌向林珏行礼。
林珏看看李青煌腰间布条包裹的长剑，有些为难：“说好一起去的……”
“臣会在附近潜藏，若有事，臣即刻拔剑。”李青煌立刻道。
“不是，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去思照客栈吃饭的吗。”林珏苦着脸。
克莱顿一时无语。
李青煌沉默片刻，忽而庄重行礼：“寒燚只管前去，臣自会寻地用饭。”
……也没必要这么严肃吧。
林珏有些尴尬地点头。
随后李青煌离去，林珏与克莱顿也往思照客栈去了。
思照客栈位于岐巍中心，从来繁华，人潮熙熙。不过若有细心辈仔细观察，便能在思照客栈四面不同的精壮男子身上，察出那莫名肃杀之气。
三夏皇子昨年在申夏、罡夏时，安全各由其地禁军负责，此次所来岐巍，便是天夏负责。
天夏对此不可谓不重视，自三夏皇子入天夏以来，便置有四百天夏禁军、三十位特执衙门寺卫，由玉公主统领，且为避免地方贼人渗透，更不准地方官府参与。不过此前三十位寺卫皆为追杀圣会弟子而去，至今未归，这是天夏朝廷自认，在有碧原晴空坐镇的“天夏首善之地”岐巍无歹人胆敢作乱，于是不顾玉公主劝阻派出了这三十位寺卫。
所以这些徘徊思照客栈之外的武夫，自然只能是便装的天夏禁军士卒了。
这边克莱顿与林珏进入思照客栈，出示纯金钥匙，在侍女指引下前往秋阳楼笔架阁。
笔架阁与海清阁具在秋阳楼三层，自中间回旋状楼梯上楼，往左是海清阁，往右是笔架阁，两阁大门到楼梯走廊上各有一处小拐口，使两阁大门并没有相对着。
楼梯走廊上铺着柔软毛毯，踩在上面不仅舒适，而且走动也几乎没有声音，林珏二人随着侍女来到笔架阁的墨色木门前，侍女轻轻拉动门扉旁的红穗，向里面通报，待到屋里传出回应的铃铛声响，才向克莱顿与林珏施礼：“这儿便是笔架阁，已有一位贵客在其中休息，请两位贵客自便。”
克莱顿微笑着向侍女道谢。
待侍女离去，克莱顿整理衣裳，扶正发冠，严肃道：“琴柳在隔壁海清阁里，现在笔架阁里的应是玉公主。”
“唔……克莱顿院长真的和玉公主是朋友吗？怎么感觉院长好像很怕玉公主？”林珏表情狐疑。
“也谈不上怕吧，”克莱顿无奈一笑，“只是有些尴尬。”
“尴尬？你做了什么？”林珏看克莱顿。
“咳！怎么一谈到尴尬就是我做了什么？就不能是玉公主做了什么吗？”克莱顿很不服气。
“因为琴柳的老师肯定要比琴柳厉害，各个方面的那种。”林珏认真道，“我不认为加强版的琴柳会做出尴尬的事。”
“加、加强版？”克莱顿瞪大了眼，“这是什么比方!”
“不要在意细节。”林珏摆手。
忽然笔架阁的门自动打开，平静宛若天籁的女声响起：“当真是喜欢在门口讲话啊，克莱顿。”
“扬朗尔格·克莱顿，拜见申夏长公主。”克莱顿脸不红心不跳，当即行礼，径直进入房间。
“林珏，拜见申夏长公主。”林珏跟在后面行礼。
初进入笔架阁，两侧由屏风隔开，空气里飘荡着幽韵墨香，屏风上展有画幅、书贴，再往前，是植有颗颗翠竹的小竹园。玉潭木质的地板上用小石堆砌出一条水道，活水自竹园后的假山流出，在铺满阁中的水道里潺潺涓流。
“二位免礼。”
前方有平静女声响起，林珏望去，微微一怔。
环绕成圈的水道中央，摆放有一面上绣凤凰栖息在梧桐的高大屏风，两侧是紫烟缭绕的小兽香炉，玉公主便坐在中间的席上。只见她斜靠凭几，玉手微撑螓首，天蓝云纹繁袖与温润手镯微微滑落，露出白皙如霜雪的皓腕。
此刻林珏二人来到面前，玉公主一双丹凤美目正正好好落在林珏身上。
林珏直觉自己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眼中的玉公主是什么样的呢？
玉公主身穿天蓝色的秀美衣裳，外披明亮罗衣，腰佩美玉，头戴翡翠精美首饰，秀美颈项露出白皙如雪的肌肤，既不施脂，也不敷粉，红唇鲜艳如樱，发髻高耸如云，长眉弯曲细长，酥胸撑起衣襟，容貌倾国倾城，姿态娉婷婀娜。
明眸顾盼，顾盼生姿，一颦一笑，足以牵动人心。
林珏看得出神，一时忘了话语。
克莱顿耸了耸肩，也许是尴尬的事情印象太过深刻，以致他每次看到玉公主，心里都没有太大波动，甚至脚趾还很想“大兴土木”。
“你就是林珏？”玉公主微笑注视林珏，葱玉手指指向林珏前面的席子，“坐。”
林珏回神，规规矩矩回答、行礼、坐好。
玉公主又看克莱顿，淡淡道：“还要本宫请你坐吗？”
克莱顿无奈一笑，行礼后坐下，嘴里顾自念叨着：“谢玉公主赐座。”
有故事。
林珏眼睛一亮，热衷于听故事的他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还没等他脑洞大开，玉公主温和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本宫听琴柳在信里说，你的父亲是林善瑕？”
“回玉公主的话，家父的确是林公。”林珏乖巧回答。
“你的事情，本宫也知晓一些。林善瑕号称诸夏枪王，你虽是私生庶出，但也是林家长子。如今虽不能随其左右，寄在克莱顿身边，也不要怨恨父母。平时，既要勤读五经六议，立大志向。又是苦练修行之道，成大修为。届时，自有你与父亲团聚之日。”
玉公主突如其来的一顿关心，让林珏既感动、又疑惑。感动于琴柳的老师第一次见自己就这么关心他，疑惑于为什么玉公主要关心他。
不过此时此景，该作何表情，林珏是知道的。于是隐下疑惑，声音略带感动：“多谢玉公主关心，晚辈一定勤读苦练，立大志向，成大修为。”
玉公主满意颔首，继续道：“近来，听闻你与琴柳一同修炼，相处融洽。本宫这徒弟，长于深宫，性情冷淡，鲜少与人交友，却又十分热衷于捉对比试，因此少有同龄伙伴。你既能与琴柳相伴为友，本宫希望，你能做诤友、良友、成道义之交，非似那些，阿谀奉承之狐朋狗友。若能做到，本宫有重赏。”
林珏这下听明白了，原来玉公主说这些话都是在告诫他：不要带坏了琴柳。
只是，玉公主话里的什么“私生庶出”、“必有重赏”，都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若是平常人听到这些话，也许会作揖保证云云。但他只是明亮眼睛望着玉公主，声音清澈：
“琴柳是我的朋友，我会对她负责的！”
“……”
这一回答倒是让玉公主惊讶抿嘴，克莱顿脸色古怪隐有笑意。
“嗯？”林珏看看默然无语的玉公主，又看看欲言又止的克莱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说错话了吗？”
倒真是个懵懂儿童。
敛去笑意，玉公主没有理会林珏，凤目投向克莱顿：“前些日子，碧原院长与术家人去了圣域。不知路上何事耽搁，今日术家车驾才行至岐巍，在东华门。近段时日，三夏皇子都将在岐巍城里，而碧原院长又不在，本宫希望，你能以碧原院长高徒的身份与术家人谈谈，不入岐巍。”
克莱顿没再看林珏，眉头微皱：“这都好几个月的事儿了？怎才走到岐巍？”
“不知。”
克莱顿忽然回想起几个月前赵明珠说过的一个人名，他似乎明白了，眼里泛过挣扎，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本宫提前说一句，禁军入城者不多，而所随天夏寺卫皆有事，”玉公主端起小酒杯放在竹叶上，然后又小心将之置于河道水流上，“你早些回来。”
“那岂不是如今三夏皇子身边只有你一人照看？”克莱顿立刻瞪大眼睛。
“还有几位皇子近侍。”酒杯险些沉入水道，玉公主眼疾手快抓起酒杯，重新在身旁竹叶堆里翻找合适的竹叶。
“近侍能做什么……你这心也太大了吧？”克莱顿挠头。
“所以早些回来，还可为本宫分一分忧。”玉公主放下酒杯，放弃了翻找竹叶。
“要工钱的。”克莱顿双手抱胸。
“再帮你保密一年，”玉公主看到一边津津有味看她玩竹叶载杯的林珏，微笑着抓起一把竹叶递给跃跃欲试的他，含笑道，“想玩吗？”
“真的服了，我当年怎么这么傻。”望着手拿竹叶好奇比划的林珏，克莱顿无奈叹气。
……
秋阳楼二层奉春阁。
“嗯……嗯！唉，好无聊。”
曹延伸了个懒腰，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嘴里打着哈欠，眼角浮现点点泪花。
“吃饭怎么吃这么久啊，再久一点我要睡着了。”曹延摇头晃脑，无聊得发慌，头上用来束发的树枝上花朵轻摇。
忽然他眼前一亮，撑起上身，嘿嘿笑道：“寒燚来了。”
他哼着小曲，扳着手指念念叨叨：“寒燚、圣会、神话、术家、古家、浪花、玉公主。嘿！怎么还没其他宗门的人来岐巍？碧原晴空都不在岐巍了，怎么约定到期了一个个还窝在山里不下来？”
“喔，我明白了。”曹延恍然大悟般点头，“虽然约定到期，但只要碧原晴空进口不开，他们就不敢动。”
“啧啧。”曹延摇头叹息，“好好的宗门，以往一个个都叱咤风云的，怎么现在都怂得像条狗啊。”
“算了算了，没他们也行。”曹延一挥手，面对着屋里一个一个排列整齐的花盆，微笑道，“各位看客，今天的比赛十分精彩，难得一见！我们的老朋友圣会、神话再度同台竞技，今日究竟会鹿死谁手呢？”
曹延起身，微笑着面对满屋的花朵张开双臂，声音充满激情：“究竟谁能赢得今天的胜利？各位看官，让我们拭目以待！”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花朵在轻轻摇曳。
“接下来，请各位看官随我前往最好的观众席。”
曹延微笑着，轻轻一礼。
（名词解释：
商传：传是通关凭证，这里称商传，是为与官员用的官传、普通百姓的民传做区分。民传通常只在本国使用，且限制颇多；官传是朝廷发放，止有官员入京、外放可用；而江湖客因常年周游天下，行动随意，故多使用商人的商传，代价是通关费要比前二者高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