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童年的开端是幸福（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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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说，它活了二十几年，才发现自己天生长寿，它也曾经欣喜于自己的长寿，因为可以体会比正常寿命的狐狸更多的乐趣，可以结交更多的朋友，可以见识更多的风景。而此时狐狸却黯然，多年来它的心一直未被什么触碰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回首起了往事，不知不觉打开了尘封的伤痛，才发现童年那场悲剧，全都是因它而起。

我不明白它去了趟城里，何以变得如此沉闷和神经质，甚至拒绝它再靠近，但因为我要听故事，所以就又强迫它留了下来。它便自然而然的留了下来，在下一场雨来临之前，没有再回去过。我不知道它和我即将是永别，也不知道这是我见到它的最后的年轻模样，这一个故事它讲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后乌云压城，又要下雨，它也就不知不觉的回去了，我所看到的也只有模糊天色下的一个背影。

它只说，在与约翰的短暂相处中，它回想起了一些事情，也终于解开了小时候的许多疑问。

它曾经不知道不知愁为何物。动物丛林世界里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法则，狐狸在半岁以前，不曾经历过一丁点，也没有见识过丝毫。在它带着一身与众不同的大红色瓜瓜坠地后，便被欣喜的父母视为掌中宝，除了互相用爪子将它扒来扒去之外，每日无数次深情的舔吻也是必不可少的，幼崽之间的打闹本来很正常，但母狐狸严禁其它的小狐狸欺负它，甚至严禁身体强壮的幼狐靠近它，本是最后一只难产生下的小狐狸，身体在断奶前最瘦弱，却在断奶后的不久成为最壮的一只，没有一只幼狐敢主动接近它。但由于受父母的态度影响，除了一只黄脖颈小母狐稍微不怎么热情之外，所有的幼狐都喜欢被它接近，尤其是额头有一撮白毛的小狐狸，只要被它接近就欣喜若狂，仿佛沾上了喜气，被玩闹似的用鼻子顶了一下就高兴得浑身发抖，仿佛碰见了心中女神。在这种潜移默化的引导下，小红狐俨然成了小小石洞里的一只神狐，从小就被供奉在石洞里，没有出过外面的世界，长到半岁，从来没有学过打猎，在残酷的丛林世界里，一只小野兽拥有这样的童年，是极为罕见的，可以说是一只完全不能自立的废狐狸，但狐狸一大家子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时常用欣赏的眼光端详着，经常一盯就是十几分钟，仿佛永远也看不够，永远也看不完。

在小红狐接近半岁的时候，它终于有机会走出了石洞，也终于被父母允许走出了石洞，当夫妻狐移开堵住洞口的石块的那一瞬间，无数缕阳光几乎要闪瞎它的眼，也让父母终于看清了它到底有多红，红得无以伦比，红得美伦美奂，比夫妻狐在光线黯淡的情况下想象出来的要红无数倍，也几乎要被闪瞎了眼。当它闭着眼，小心翼翼地探寻向石洞，又因害怕退缩转身跑回洞底时，夫妻狐的眼睛又简直要放出光：它一身火红的皮毛披上阳光，犹如镶上金边的朝霞，美仑美奂，艳丽无比。当从来没见过多少阳光的小红狐呦呦惊叫着跑向洞底时，大公狐兀地站了起来，抖擞皮毛，将头朝像洞口一座古老雪山的方向，兴奋地嗷嗷叫了起来。大母狐也扬起脖子，脸上充满了扬眉吐气的自信，朝着古老雪山，呦——呦——地长嚎。它们嚎了一阵后，将瑟瑟发抖的小红狐拖到洞口，奔跑蹿跳，围着它转了一个又一个圈。就在这时，其它的几只小狐狸在外面打猎归来后，拖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兔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父母打转，不知所措。过了一会之后，领头的黑尾巴小公狐突然反应过来长啸一声，紧随母亲身后，跟着转圈。其它的几只小狐狸立时会意，也紧随黑尾巴后，围着浑身颤抖的小红狐拼命的打转。在数不清转了多少个圈后，两只大狐狸停住了脚步，一致朝西，两只被生活磨砺地寒若冰霜的狐眼凝望着远方“奇姆拉”雪山顶上千年不化的积雪，表情庄严肃穆。凝望了许久之后，大公狐突然转过脸，对着趴在地上的小红狐“欧”地嚎叫，小红狐抖抖索索站了起来，大公狐将嘴移向它又移向雪山，来回交替多次，小红狐只迷迷瞪瞪地看着远方，眼神一片迷惘。

它们把它当成了一只圣狐，一只跟狐群世代相传的古老故事相关联的圣狐。传说在很久以前，雪山还不是雪山，狐群还居住在青山上，当年的族群里，有一只全身火红的名叫奇姆拉的雌性狐狸被奉为狐王。但不知为何，狐王消失了，青山也变成了天寒地冻的雪山，狐群因严寒被迫下山而分散，但关于狐王的记忆仍镶刻在以狐王名字命名的雪山的周围狐狸世代的基因中。如今同样毛色的小红狐突然降生在一个极其普通的狐狸家庭里，犹如天降之物，狐王再生，让一家子狐都惊喜难以抑制，把小红狐关在石洞里供成宝，生怕它再次无故消失。随着小红狐逐渐长大，兄弟姐妹都已学会了捕猎技巧，夫妻狐才让它有出来的机会，这时它们终于看清了小红狐有多红，更加坚信了它是狐王在世，大公狐领头四腿弯曲，要求全家狐狸朝它跪下，一遍又一遍地舔理它的四肢，其中一只颈毛黄色的小母狐迟疑地站着不动，就遭到了大公狐呲牙咧嘴的咆哮，颈毛黄色的小母狐只好悻悻地跪下，除此之外，其它的小狐狸都感受到了这种庄严肃穆的气氛，都丝毫不敢怠慢。随后公狐带着小红狐到附近丛林里转了一圈，所有的弱小动物看到了红狐之外都噤若寒蝉，所有的狐狸看到都目瞪口呆。当公狐一脸满足地回到石洞里后，已是夕阳西下，美丽的晚霞笼罩着整个奇姆拉雪山周围的狐狸，在雪山顶上投射下光辉四射的倒影。

狐狸给我描述到这里时，抖了抖自己身上光辉如初的皮毛，神情瞬间大变，欧欧狂嗥起来。本来晴朗的天空一下子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狐狸还来不及逃跑就被大水淹没了，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然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