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浴血(其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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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维拉先生……我的讯息已经……传达到了……
洛彦凛和亚璃蜷缩在旁听席最不起眼的角落,只露出半个头窥探着陆续进场就坐的家族干部们,像两只偷看主人的小懒猫。
会议室不像传统意义上的阶梯大厅,也不像为某人定罪的审判庭。从走进来身后沉重的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仿佛来到了缩小版的古罗马斗兽场,每块墙壁和每个座椅都被装饰成了砖块的颜色,穹顶的玻璃近乎透明,阳光比先前暗淡些了,好像预示了一场暴雨的来临。
看似很宏伟的会议室规模并不大,各家干部就坐后,甚至还显的有些拥挤。洛彦凛和亚璃身处的旁听席反而更加显眼了,洛彦凛不敢想象被这数百位来自社会各界的精英人物齐刷刷凝视的感觉。座位正如竹内青司所说被分成了五个区域,每个区域的电子牌都映着这个家族的名字和家徽,在背后支撑这些名字的是海底冰山般的巨大资本帝国。
时间已经过了约定的十点,此起彼伏的议论声还没有停息,但每个人在小声议论的同时,都注视着会场正中央的“审判席”,“审判席”的桌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像是加工的失败产品,但是细看却能看见,这些密集的坑洼都是一道道锁链的间隙,桌椅之间也用铁链连接在一起,坐在上面远远看去仿佛真的是被锁链束缚住一般。阳光透过穹顶把“审判席”完全笼罩在了光幕中,像中世纪欧洲猎杀巫女的火刑架。
“卧槽,谁这么恶趣味啊。”洛彦凛指着那个外形奇葩的“审判席”,贴在亚璃的耳边小声问。
“呸,说话离我远点,我的耳朵好痒。”一直被头发遮住脸的亚璃突然甩过头,还残留着高级香波余味的发梢从洛彦凛的脸颊拂过,像是被少女的指间轻轻挑动。
“哇哇哇哇,那你也别吓我啊,如果你再穿一件白裙子就是贞子了。”洛彦凛被吓得直往后仰。
“想骗姐姐穿白裙子?可没那么容易,没想到我们的洛彦凛还有这个嗜好啊。”亚璃手指戳着洛彦凛因为缺乏睡眠而有些泛黄的脸,洛彦凛闻到了一阵短暂的清香,这是翠绿色指甲油的香精味混入了一丝少女指尖的体香。
“咳咳,井上小姐,假设你真的有被害妄想症,那也不能提防到我的头上。如果我真的对你图谋不轨,那你……嗯,昨晚就不会舒服地打呼噜了。”洛彦凛左顾右盼,不敢直视亚璃的眼睛。
“你你你你……我才没有打呼噜!洛彦凛你这个混蛋!”亚璃顿时变的结结巴巴,她也跟着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的打闹,然后她把指头捏成了拳头。
亚璃的反应比洛彦凛所想的激烈的多,像是被戳穿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
“我错了我错了……挨姆骚瑞……斯米马赛……井上小姐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洛彦凛闭上眼,他意识到自己算是难逃一顿毒打了。
奇怪的是,挥到一半的拳头在空中停下了。洛彦凛睁开眼,亚璃端庄地坐在座位上,像一位文静贤慧的大家闺秀,只有洛彦凛一副正在挨打的样子,狼狈不堪。
洛彦凛突然发觉是什么回事了,他们的动静终于闹的有些大了,距离较劲的几个欧美模样的人瞥着他们,皱着眉头小声讨论着什么。
“不想被赶出去就老实一点哦。”亚璃用着一副恶作剧得逞的语气说。
“我还巴不得被赶出去哩。”洛彦凛说,“我怎么看都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吧。”
“谁让你说我打呼噜,还有哦,你敢把这个讲给安德鲁或者伊耶,我就把你绑起来丢进温泉泡三天三夜。”
“那……竹内先生呢?”
“这个更不行!”
“先生们,女士们,请稍安勿躁,希尔•尼泽兰先生马上就要来了。”洛彦凛刚说完“竹内”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的主人的声音就传来了。
洛彦凛和亚璃的表情一齐严肃下来,两个人的头以相同的频率转向会场的正中央。
竹内青司换了一套青山洋服,这是日本的上班族最常见的日式西服款式,他穿在身上,那种忧郁牛郎般的高冷好像被消磨殆尽了,“沦为”了一个长的很帅的普通上班族。
“已经十点过五分钟了,在英国如果你迟到五分钟,你就可以选择辞职了。尼泽兰先生是准备向我们辞职吗?”一个年轻威严的声音盖过了整个嘈杂的会场,会场霎时安静了下来,目光都投向年轻的格里菲斯家主。格里菲斯家族向来以强势著称,在董事会里,他们往往掌握着决策的主要导向。
洛彦凛的目光也跟着所有人一起望向那个年轻人,格里菲斯家主挺拔地坐在专属于他自己的席位上,身前是他的铭牌——马修•格里菲斯。马修是一位典型的英伦绅士,上了油的淡金色头发梳在脑后,修长白皙的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由上到下都是顶级时尚公司为他定制的私人品牌,从他在这个世界上降临的那一天起,“格里菲斯”这个名字就注定了他常人无法比拟的贵族身份。但他和那些除了钱一无所有身体弱不禁风进出一大批保镖跟随的的老资本家又有气质上的不同,魁梧高挑的身材像经受过特训的运动员或者特种兵,如果他脱掉这身西装,他或许可以和贝爷一起去参加荒野求生。
有些人从出身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永远无法超越,洛彦凛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好像刚从一场白日梦中醒来。
他突然发现马修的身边坐了一个老人,这个老人可能是他见过最老的活人了,老人的身边配置了两名私人护理,身上插了几根管子,连接着氧气罐和呼吸机。和会场上清一色的西装革履不同,他握着一把镶嵌了钻石的权杖,身上披着维多利亚时代的贵族长袍,仿佛是一百多年前穿越到现在的僵尸。
“格里菲斯先生,这里是日本不是英国,虽然守时是一种美德,但请不要把你们的那一套搬用到这里。”来自俄罗斯的伊戈尔•奥洛金家主起身回应马修。
“都是你们的纵容才让尼泽兰有今天这样的目中无人。”马修狠狠地瞪了伊戈尔一眼。
“但是除了尼泽兰先生外我们找不到任何能够胜任这个职位的人。”周远卓说,“如果格里菲斯家族能推选出一位合格的候选人,我们愿意共同参与评估。”
洛彦凛这才发现了周远卓,他这是六位家主里他唯一见过一面的人。几个月前他还躺在医院里动弹不得的时候,这位周先生曾经和希尔教授探望过他,说是探望,其实是想打探他和阿斯蒙蒂斯的关系,毕竟这个强的突破天际的怪物表面上竟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他又是这个“普通高中生”最要好的朋友,很难不让人怀疑到这里。
但洛彦凛还是感到了一阵舒坦,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周远卓的身边是他那位长着副学霸脸的年轻秘书柳博文,正在对着一个iPad飞快记录着什么东西。他自己则正襟危坐,颇有种财团领导者的风范,面带微笑却深不可测。他是一位极其神秘的企业家,媒体很少在报道中提到他的名字和企业,各类财富榜都没有“周远卓”这三个字,可是他的触手早已遍布了各行各业,他的背后积敛了巨额的财富,像平静海面下的巨大冰山。
“这些都不是纵容尼泽兰凌驾于董事会之上的理由!”马修一点也不让步。
“哦,现在就开始议论我了,我感觉在你们中间我一点也不受欢迎啊。”会议厅的门被推开了,精神矍铄的老人没有和任何人停下来寒暄,大跨步地走向属于他的“审判席”坐下,摘下老花镜用手绢轻轻擦拭,像好莱坞大片里最后出场的最终boss。
希尔教授一手捏着没有吃完的饭团,一手捧着可乐,或许是他的出场本身就自带强大的气场,大口嚼饭团呡吸管的动作像在战场上敢死队冲锋前的“饮完最后一壶酒”。
“您迟到了,尼泽兰先生。”万籁俱寂的会议厅,还是马修打破了这个寂静。
“哟,好久不见,还没死啊。”希尔教授望着马修,这句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马修的脸色微微发青,他意识到这个老人或许根本没有把他这位格里菲斯家主放在眼里。
他把头转向身旁僵尸一样的老人,像是在寻求帮助。
“奥利弗爵士。”
“咳咳……”奥利弗咳了两口带着血丝的猩红色浓痰,护工立即凑上前用带有杀菌剂和香料的抹布擦拭吐到长袍上的污渍。
“我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你,希尔•尼泽兰。”他可能是这个会议厅唯一敢直呼希尔教授真名的人。
“我也很意外,你还是对你的儿子不放心吗?怕他把事情搞砸了。”希尔教授说。
“我对马修有着百分百的信任,但我更想知道你这个老东西又闯了什么祸。”奥利弗说,“你还年轻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得罪董事会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可是你却太让我失望了。”
“所以呢?纵容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犯愚蠢的错误就不愚蠢了吗?”希尔教授冷冷地说。
“停一下!我非常尊重你们二位——尼泽兰先生和奥利弗爵士,但是如果我们从墨西哥跨越半个地球来这里是为了听你们叙旧,那我们可以离场了,还有很多订单等着我们。”埃尔南德斯的家主终于说话了,埃尔南德斯家主是一个满面胡渣的中年男人,嘴角叼着雪茄,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佩戴着黑色的眼罩,像加勒比的海盗,令人战栗的刀疤从额头到下颚贯穿了整张脸,胡渣长短不一,针一般的尖锐。
洛彦凛觉得这位费尔南多•埃尔南德斯如果去演美国大片的毒枭,肯定妆都不用化,他想起亚璃说过这个人本来就是大毒枭兼军火贩子。
墨西哥是世界上毒枭最疯狂的国家,他们有自己的城镇和军队,政府都不敢轻易惹怒他们,如果哪位多嘴的记者或者官员不小心得罪了某位大佬,第二天他和他家人残缺不全的尸体可能就被吊在当地的广场上。
“哎,你看,那不是昨天撞到我们的那个人吗?”洛彦凛在埃尔南德斯的席位里发现了昨天晚上楼梯口那个冒失的金发娃娃脸,娃娃脸显然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家主的发言上,东张西望,像等待年级大会结束的坏学生,“没想到他竟然是埃尔南德斯的人啊。”
“真的耶,不过我看这家伙一点也不像毒贩子啊。”亚璃说。确实,在一群满面横肉的恶汉中,那个面容清秀的娃娃脸简直像牛粪堆里的一朵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