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浴血(其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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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阿尔科孔。

这是一座位于马德里大区的古老小镇,人口不到二十万人,毗邻莱加内斯和莫斯托莱斯,与众多星罗密布的小镇一起拱卫着马德里这座国际大都会。

科鲁兹推开窗,一两缕清晨的朝阳洒在惨白的面颊上,他戴着一副加厚的墨镜,在外人看来根本读不懂被他隐藏起来的表情。

有些年代感的四层小公寓在这座还算现代化的小镇显的有些格格不入,住户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孤寡老人或者拉丁美洲的移民。公寓面前是有些寂静的乌特雷大街,走过一个街区可以看到一片小有规模的商业区,科鲁兹就在那里工作。

胡安•科鲁兹,28岁,阿尔科孔本地人,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死于一场车祸,所以他从小到大几乎是生活在福利院。在这座小镇完成了小学到高中的所有学业后,科鲁兹在一家叫“新千年”的房地产中介公司找到了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在同事的帮助下,他租下了一间离公司只相隔一个街区的单身公寓,一直住到了今天。

接近三十年的人生里,他完全没有离开过这座小镇,高中毕业开始工作后,他甚至极少走出这个街区。从不外出旅游、从不去几公里外的体育馆看球赛、从不去市中心的百货中心购物、从不患上需要去大医院的顽疾、从不去特色餐厅消费、从不去夜店或者酒吧消遣……他就是这么一个尘埃般平凡的上班族,数十年如一日无限循环着公司到家不到两百米的短暂路程,身材平平,相貌平平,脸上没有易于识别的胎记,行为姿势也没有左撇子或者残疾,如果隐匿在人群中或许就再永远也找不到他。

早晨六点半,起床,洗漱,穿好快掉色的工作服,戴好墨镜,打开窗户交换新鲜空气。

早晨六点四十五,在冰箱中拿出昨天下班时在楼下便利店买的新鲜三明治和甜牛奶,放进微波炉加热,他不喜欢吃冷食。

早晨七点,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打开电视机收看当地的晨间新闻。

阿尔科孔发生了第八起女性失踪案件,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嫌疑人,受害者的家属正在向马德里的警察局施压,这件事已经惊动了议会,专案组已经在近期组建,警察局方面也呼吁女性不要单独行走。

早晨七点十五,关掉电视,收好昨晚加今晨的生活垃圾。

早晨七点二十,走进储物间,掀起蒙在一大堆杂物上的黑布,下面是八个产地和包装一模一样的搬家用储物箱。箱子俄罗斯方块般整齐堆放在一起,每个箱子都贴了写着日期的标签,即使是标签上的时间都是按照先后顺序排列的。

科鲁兹小心翼翼地抬出了压在最底下的箱子,标签上的日期是半年前,里面隐隐还有些异味迟迟没有消散。

箱子靠近墙壁的的另一侧,用黑色的记号笔淡淡的写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卢娜,这是科鲁兹杀死的第一个女人。

他看都不看就把手伸进箱子里,抓阄似的拿出来了一根细小的骨头,紧紧地捏在手中,直到汗水从手心溢出。这是一根属于人体的趾骨,肉身已经完全腐败,只剩下了一个个破碎的骨架。

半年前的某一天,这个叫卢娜的女人来到了科鲁兹工作的房地产中介公司,她是一名才辞职的咖啡店员工,靠工作积累了一笔钱后,想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店。

负责处理卢娜小姐业务的中介人就是科鲁兹,看到那个女人的一刹那,他感觉内心深处一种隐藏了很久的嗜血欲望被逐渐唤醒。科鲁兹在公司里强忍着这种奇怪的欲望,卢娜长的并不漂亮,身材在同龄女孩里也不是最好的,可这个女人一出现在公司里,科鲁兹的手就不自觉地握紧了剪刀,想一击刺向女人的动脉。

他不停地克制住自己,有时在商谈时甚至以肚子不舒服为借口,跑到公司洗手间的隔间,撕咬着双手的指甲。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遇到了思考困难的问题,他就会不禁咬破指甲,久而久之,这已经变成了他的一个情不自禁的习惯。

签订合同的那一天,科鲁兹感到了深深的绝望。这可能是这个女人最后一次来到公司里,意味着他们此后或许再也没有什么交集。这个他朝思暮想都想撕碎的女人,将要在他的眼皮底下溜走,就像从狮子的眼中逃走的猎物。

罪恶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当它绽放出毒花之时,一切可能就无法挽回。

科鲁兹以业务聚餐为借口,把卢娜小姐约到了自己的家中,让她喝下了早已准备好的掺安眠药的牛奶,趁她昏睡之时,用剪刀切断了她的喉咙。

年轻女人的鲜血“滴答滴答”从沙发边沿滴下,很快就染红了地板。科鲁兹的手指颤抖着沾了几滴鲜血,还有余温的血液竟然让他感到了些许心安,好像压在心底的某块石头碎裂了。

“你终于……找回了曾经的自己。”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科鲁兹猛然回头,窗台敞开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坐在上面。陌生男人穿着一身漆黑的雨衣和高高的礼貌,礼貌的帽沿压的很低,昏暗的光线下看不见他的面孔。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很普通的雨伞,可外面分明没有下雨。

科鲁兹举着剪刀,警惕地正对着目睹了他的暴行的陌生男人。这栋旧公寓没有安装防盗网,可是通过水管爬到三楼也是一件危险的事。况且这个人可能是杀人行为的第一目击者,如果事情败露,他在法庭上将毫无为自己辩解的机会。

“那段被删除的人生,终于在鲜血的指引下被唤醒了么?”陌生男人盯着鲜血未干的尸体,冷冷地说。好像完全是故意似的,他随手把一个深棕色的玻璃瓶扔到了科鲁兹的身前。

被删除的人生……科鲁兹突然想起自己的人生有一段确实是空白的,从父母车祸死亡到被送到孤儿院,这段记忆一直是混沌不清的状态,他几乎不记得其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甚至那个空白时间段左右发生的种种事情,在大脑中像一个个破裂的碎片,他无法按照正确顺序把它们组合到一起。

他一直并不在意这段似乎不存在的记忆,人难免会忘记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大多数都是无关紧要的。你既然忘记了它,它就自然没有存在的价值。

可这个陌生男人的话唤起了他最深沉的恐惧,这个男人显然是了解他的过去的,可“鲜血”又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在这个时间带着这样的答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科鲁兹捡起陌生男人丢下的玻璃瓶,玻璃瓶大约只有一个中指粗长,像药店里卖的口服液包装瓶。出于好奇心,他拧开了玻璃瓶的旋盖。

大脑忽然昏昏沉沉,仿佛被重拳击打过,又仿佛才从昏睡中醒来。一股恶心的感觉直窜心头,里面的液体……看起来像是动物的新鲜血液,当它接触空气的一刹那,液体竟然沸腾了,微微冒着暗红色的蒸汽。

他没有丢到这让他极其难受的东西,反而把里面的液体全部倒在了喉咙里,像得到了圣水的信徒。

身体开始燥热瘙痒,科鲁兹抓挠着身上的每一寸皮肤,直到皮破血流。饥饿感袭来,他扑向尚有余温的遗体,贪婪地吮吸着伤口不停渗出的鲜血。

“劣等生物。”陌生男人离开前,甩下了一句他没有听见的话。

情绪恢复理智后,科鲁兹把混乱不堪的屋子打扫了一遍,残缺的遗体被他切下了双脚藏匿在了储物间的箱子里,剩下的部分经过分解后抛弃在了下水道。他没有感到恐惧,反而还有一丝安心,好像心里压抑了很久的心结被解开了。

第二天,他重新又变成了年轻的普通上班族开始了枯燥的生活。回到家后,他喜欢打开储物箱,默默地看着他保留下来的最后一点遗骨,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一天一天腐烂,直到最后变成一堆冰冷的白骨。

渐渐的,科鲁兹变的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有时走在街上,鼻尖略过女性香水的气息,那种欲望总是会被强烈地激起。他默默地撕咬着自己的指甲,迫使自己不要在人群面前失去理智。卢娜小姐的失踪案引起了当地警署的关注,由于得到的线索不足又没有发现尸体,案件的调查最后不了了之,被列为了悬案。

人们似乎从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可能落到自己的身上,这件失踪案不到一个月就失去了热度,社会上甚至有自媒体炒作卢娜小姐和男朋友私奔去了外国。科鲁兹在压抑了三个月后,终于把獠牙伸向勒第二个目标……

接下来,他就这样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犯罪计划,对鲜血的渴求越来越频繁,只有在吸食鲜血的时候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脏才能得到短暂的平静,而他狩猎的周期也逐渐缩短。第八位失踪者是一名到阿尔科孔实习的马德里女大学生,她的失踪让马德里当局再也无法坐视不管,议会责令马德里警察局组建联合调查团,不惜一切代价侦破这个恶性案件。

“看来要必须寻找新的目标了。”科鲁兹自言自语退出了储物室,“这些愚蠢的警察。”他时时刻刻在关注关于这个案件的报道,调查团还在寻找这些失踪女孩的联系,目前没有怀疑到他的头上。

早晨七点四十,科鲁兹提起公文包,离开了公寓,公司离自己的家只有十五分钟的不行路程,这些年他从来没有迟到过一次。

科鲁兹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慢慢地走动,鼻尖不停地嗅着周围的空气,自从身体出现变异以来,他的嗅觉愈发灵敏。

“胡安•科鲁兹先生,是吗?我们有几个问题想和你谈谈。”两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拦住了科鲁兹去上班的路,这两个人的身材远比他高大壮,手指上佩戴着格斗用的指虎,言语里泄露出藏匿不住的杀意。

“葡萄牙人找我做什么?”科鲁兹面不改色地回答,他听出了这两个男人明显的葡萄牙口音。

“我是何塞•桑托斯,我们来自伊卡瑟德,一个研究超自然现象的国际组织。”其中一个人拿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属徽章——被锁链束缚着的十字架,“最近半年发生的女性失踪事件,我们有一些相关的问题需要和你讨论,希望科鲁兹先生配合。”

“哦?该说的我都已经和当时询问我的警察说了,再说我也没有义务接受一个我不知道的国际组织的盘问吧。”科鲁兹扬起眉毛。半年前,卢娜小姐失踪后,他作为受害者失踪前接触的关键人物之一,接受过当地警署的询问,由于缺少重要证据,他并没有被列入嫌疑人名单,只是经过了一些例行公事似的简单询问后就释放了。

“我们对失踪案件不感兴趣,这也不是我们的调查范围。我们只希望借助或许与您相关的失踪案,了解一下其他的事情。”桑托斯放慢了语速,“比如——您最近身体上的微妙变化,或者是想起什么忘记了很久的东西。”

“当然,我们不是怀疑您,科鲁兹先生。”另一个人说,“我们只是根据阿尔梅达•卢娜小姐失踪前接触到的相关人员进行逐一排查,她是失踪事件的第一位受害者,我们要找的东西可能就隐藏在这份名单里。”

“这不会耽误您很多的时间,如果您不是我们要找的人,我们会给予您一定的补偿,作为和我们配合的回报。”桑托斯接着说。

“这样啊……”科鲁兹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隔着深黑的墨镜却无法看清。

他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经理先生,我是科鲁兹。”他边打电话边微微点头,好像真是一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普通上班族,“我遇到了一些麻烦的事情,所以今天或许会耽误十到十五分钟,如果造成不变真是万分抱歉。”

科鲁兹反复把一个敬语重复了几次后总算挂掉了电话,“很抱歉只能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我的经理是一位死板的人。”

桑托斯点点头,“感谢您的配合。”

“现在是上班的高峰期,在这里很容易对过路的人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能把交谈的地点改为楼顶吗?那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来打扰我们的谈话。”科鲁兹指指向上的楼梯。

桑托斯和同伴对视一眼,有些犹豫不决。

“不用担心,这栋公寓只有你们刚才进来的唯一一个出入口,我不会因为想逃避而跑掉的。”科鲁兹已经踏上了楼梯,桑托斯和同伴紧紧跟在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天台空旷的像一个室内足球场,四周的边沿隔着生了锈的护栏,地上积了一层可以留下脚印的灰尘,通往天台的门要用力推才能勉强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确实是一个适合密谈的场所。

“请提问尽量简便一些,我认为一直重复一句话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科鲁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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