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轮回(其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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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你了啊,这么好的车后座竟然没有装上安全气囊。”亚璃说。

“我无所谓啦,可是……可是……”颤抖的指尖指向正前面,洛彦凛的舌头吓的突然打结了,“那个家伙……也没死啊……卧槽!它的身体是用什么做的,它是吸血鬼吗?这分明是他妈的绿巨人啊!”他用近乎绝望哀嚎的声音大叫。

黑色的影子缓缓从地上坐起,猩红色的目光死死地注视着报废的宾利,稀疏清脆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由远及近。

“下车!”亚璃轻声命令道。

“哈?”洛彦凛感觉自己听错了。

“下车!”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待在一辆完全报废的车上,你想死吗?”

洛彦凛拉开车门,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个寒冷虚幻的世界。“卧槽!好冷!”积雪淹没了他的裤腿,鞋里浸满了刚刚融化的冰水,踏进雪地的第一秒他就感觉双脚冻的快失去了直觉,“这至少有零下十几度吧,从……从没有见过这么冷的。”他开始直打哆嗦。

亚璃也踏进了积雪中,一步一步跨向洛彦凛。她穿着黑色的修身保暖袜和长靴,雪水不会浸入到靴子里,但她的脸颊已经冻的通红。两个人这才知道安德鲁与怪物战斗前,脱掉了所有的上衣是一件多么伟大的壮举。

她拉住了洛彦凛的手,“等下听我的指令,等我说跑就跟着我跑。”她把脸贴到他的耳边小声说,女孩的体温让他感到了一丝暖意。

洛彦凛却好像没听见女孩说的话似的,他直勾勾地盯着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的怪物,怪物也注视着他,不紧不慢地向他靠近。

十米、八米、六米、五米……洛彦凛估算着越来越近的距离。亚璃把双手背在身后,左手伸到右手衣袖里,两把银色的蝴蝶刀握在手心。

三米、两米——洛彦凛已经渐渐感受到了怪物的呼吸,他刻意避开了猩红的目光,扭曲的面具同样让他胆寒。

最后一米。

女孩打开握成拳的双手,两把蝴蝶刀笔直地飞向近在咫尺的怪物。怪物怔了一会儿,挥手挡开了其中一把,另一把深深地插嵌进了眼球里。

“跑!”亚璃厉声咆哮,她拉着洛彦凛向公园深处飞奔。投掷、转身、飞奔,她的动作毫不犹豫一气呵成,像战国时代经过严格特殊训练的女忍者。

洛彦凛咬紧牙关,跟随女孩的步伐飞奔。在裤腿深的积雪里奔跑消耗体力比运动场上大得多,洛彦凛的体力没有问题,高一高二的运动会三千米长跑他都是年纪前五,一周两次的球赛他可以踢满四十五分钟不累的虚脱。而亚璃,她的体力似乎还在洛彦凛之上……根本看不出这是从小被逼在家里练习礼仪和舞蹈的深闺大小姐。

“啊——”凄厉的惨叫从脑后传来,洛彦凛保持奔跑回过头,阿斯蒙蒂斯跪在地上痛苦地尖叫,颤栗的双手握着插进眼窝的蝴蝶刀,想把它拔出来。它的叫声让洛彦凛想到了妇科医院,婴儿与母体分离时那尖锐惨烈的哭声,他不知道那张面具底下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但他可以想象出此时此刻那张脸的扭曲,极度难以忍受的痛苦而撕裂般的扭曲。

“它怎么突然这么痛苦了,被车撞不是都没点屁事么。”洛彦凛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我的蝴蝶刀在液态汞里浸泡后,表面镀了一层纯银,只要刺进身体,杀伤力与汞银弹一样。”亚璃说,“阿斯蒙蒂斯的身体的确强化到了刀枪不入的强度,但眼睛永远是最脆弱的地方。它无法被强化,而且必须暴露在空气中。”

“咦?你的蝴蝶刀不是碎了吗,刚才的那一对又是哪里来的?”洛彦凛好奇地问。

“我去菲律宾旅游的时候,曾经拜托马尼拉的一位老铁匠用汞银弹的工艺打造出了一百对相同的蝴蝶刀。我一共带了四对来到中国,还有两对在希尔教授的武器箱里。”亚璃说,“快一点儿,你还跑不过我一个女孩子吗?”她厉声催促着落后了一截身位的洛彦凛。

洛彦凛心想,我跑不过你还有一大票男孩子也跑不过你啊。他加快了脚步,刚才的分心也确实干扰了他的步伐速度。

“如果我没记错,这座公园与蓝缨中学是相通的,这也是我们想逃出去唯一的路了。”亚璃也有些喘不过气,“蝴蝶刀只能让阿斯蒙蒂斯暂时安分一点,但不能杀死它。”

亚璃对公园里的每一个设施显得驾轻就熟,从溜冰场到鬼屋,从鬼屋到淘气城堡。公园的全景分布仿佛刻在了在她的脑海里,好像她在这座生活了十七年,洛彦凛才是半年前来到这里的。

“你怎么对公园这么熟悉……我还怕你走错路呢。”洛彦凛撇撇嘴小声吐槽。

“呸!你是不是忘记了半年前谁把你从这个公园里救出来的,不是姐姐你已经变成塔纳托斯的食物了。喏——前面的吊桥过后就是我救你的地方吧。”亚璃指着面前早已冻上几层冰的吊桥。

洛彦凛的心头一阵丝痒的感觉飘过。这就是我们第一次真正初遇的地方吧,我不止一次回想过那个夜晚,你高傲端庄的样子让我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你的美是那样的触目惊心。过了这么久,我们又回来了啊,还是在一个夜里,躲避着另一个怪物。多么希望有一天可以一起再次来到这里,没有怪物的追杀,我只想和你静静回忆那个夜晚的点点滴滴。

“啊——”亚璃突然倒在了吊桥上,洛彦凛没刹住车,脚下绊倒了女孩的身体,也倒在了桥上。积雪被抖落,古老的吊桥轻微晃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下面是早已结冰的环城河。

接着,洛彦凛知道了亚璃为什么突然跌倒。

蝴蝶刀深深地插进了她的大腿肌肉,尚有余温的鲜血不停地从伤口涌出,染红了她身下的积雪。

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稀稀疏疏,沙沙啦啦,带有古钟般的韵律和乐器的街拍。

阿斯蒙蒂斯正在逼近。

蝴蝶刀仍然插在怪物的眼中,深陷进去的刀片抵不住血红色的目光,红色挤压着刀片溢出,似乎要把它熔化。怪物向亚璃投掷了被她格挡开的另一把刀,刀刃贯穿了女孩的大腿,止不住的血液不断地从她体内流失。

怪物的距离正在缩短,五十米、四十九米、四十八米……

“亚璃!”洛彦凛大声咆哮,泪珠在眼眶打转,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呼叫她的名字。

“帮我,把刀拔出来……我……下不了手。”女孩抓住洛彦凛的手。她强忍着没有表现出痛意,不停抽搐的眉头和眼角却出卖了她,刀片扎进了比目鱼肌,这是人体腿部神经节分布最广泛的位置之一,每一束神经传递的痛觉冲击着她的意识。

“真的吗?”洛彦凛一面问,一面望着由远及近的怪物。

“让你做你就做。”亚璃虚弱地说,像街头宿醉的女孩,失血过多的她已经无力使用命令呵斥的口吻。

洛彦凛点着头。他闭上眼睛,握住刀柄,深吸一口气用力从女孩的腿里拔出。

先是肌肉碎裂的声音,接着是女孩痛入骨髓般的惨叫。

“疼——”肌肉碎裂疼痛终于超过了亚璃的忍耐范围,她仿佛被电触了一下,翻个身躺在了地上。她痛苦地叫喊,语言从中文变成了洛彦凛断断续续听得懂几个词的日语,眼泪不停地顺着脸颊流下。痛苦与眼泪交织的脸像毁容一般,发丝散乱,端庄的齐肩黑长直像街边的疯女人乱蓬蓬的。

“我……我尽力了。”他怔住了,呆坐着注视着面前歇斯底里的女孩,女孩对疼痛的反应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无法切身感受亚璃的痛苦,只是感到悲哀与心痛。

亚璃一言不发夺过刀,手肘支撑着身体坐起身。她撕扯着腿上的保暖丝袜,割下了一大片布包扎在最深的伤口处。素白纤细的大腿露在了寒雪中,仍由飘下的雪花吹打,像绽放在西伯利亚荒原的罂粟,美的惊心动魄,又让人心疼。

“扶着、扶着我——”女孩搂住洛彦凛的脖子,把身体重心搭在了洛彦凛的肩头,拖着受伤的大腿在雪地里滑行。淡淡的体香飘进了男孩的鼻息,他架起女孩,一步一个脚印向吊桥的另一端深一脚浅一脚走去。

可是已经迟了,他忽略了一个事实,一个致命的事实。在搀扶着女孩的同时,与阿斯蒙蒂斯的距离已经缩小到了零。

怪物抓起亚璃的头发,把她从洛彦凛的肩膀上拧拽起来。女孩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嘴角发出轻微的呻吟。

“不!”洛彦凛死死地拉住了女孩,发出了从未属于过他的叫喊。

力量在这一刻突然被完全剥削,他倒在了地上,再也发不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只有呕吐感和无力感。这种感觉好熟悉……血的遗迹!他想起来了,那个夜晚,在他的家里,女孩把存放着血的遗迹的试纸放在茶几桌上,他无意间碰到了那个东西后立即晕厥了过去。他感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他仿佛与这个世界渐渐剥离。

血的遗迹不会欺骗仍何人,而它的原理就是吸血鬼之间同种血型是相斥的。洛彦凛艰难地抬起头,怪物被蝴蝶刀插进的眼窝还在滴血,血向远离他的方向扩散,这就是……同性相斥么,既然这样,我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现在人也好吸血鬼也好他都愿意,他想救这个叫井上亚璃的女孩,即使突然变成吸血鬼获得超能力打败阿斯蒙蒂斯后被送给林德霍姆解剖他甚至也愿意。他不想在这里晕厥过去,不想眼睁睁看见这个女孩的生命消逝。

不要倒下……不要倒下……不要……

眼前突然一黑,他昏倒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