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配子月念七日(针绝之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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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南山深处,坐落着一方小小的院落,门楣上甚至没有悬挂匾额,只在斑驳的木门旁,挂着一个不起眼的葫芦幌子,上书一个“针”字。这便是名动京城的“针绝”甄洪的居所——针庐。

与药王帮百草堂的喧嚣不同,针庐总是安静的。

裴煊熟门熟路地推开虚掩的木门,院内几丛修竹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几株药草散发出淡淡的清苦气息。

一切都和他少年时在此学艺时一模一样,只是如今心境,已是天壤之别。

安吉的身份如一根尖刺,扎在他心头。他必须尽快找到答案。

厅堂内,一个须发皆白,身形清瘦,穿着朴素布袍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口,凝神望着墙上悬挂的一幅《九针图》。

听到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特有的平和:“是阿煊来了?我便猜那道观是困不住你的。”

“老师。”裴煊走到甄洪身后,恭敬地行了一礼。看着恩师的背影,他心中五味杂陈。这位老人不仅传授他精妙针法,更在某种程度上,是他少年时期为数不多的温暖慰藉。然而,此刻他却不得不带着疑虑和探寻而来。

“坐吧。”甄洪缓缓转过身,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依旧清澈,只是那清澈中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忧虑。他指了指旁边的竹椅。

裴煊依言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甄洪清瘦的脸庞和那双布满老茧,却依旧稳定无比的手。那是能施展出夺天地造化之妙的“鬼门十三针”的手。

“老师,学生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叙旧。”裴煊定了定神,决定开门见山,“是为了安吉,亦或者说是李茂。”

听到“安吉”二字,甄洪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呷了一口茶,淡淡道:“安吉?那孩子怎么了也是一个苦命之人。”

“老师,您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裴煊的声音沉了下来,“安吉的身世,绝非寻常。他不仅仅是济善道的贼首,更是要霍乱长安的主谋,长安城里数十万百姓的生死,都在老师的一念之间。”

甄洪放下茶杯,目光垂落在眼前的茶汤上,袅袅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阿煊,你如今是巡疗司主官,身系长安安危,查案是你的职责。只是,安吉他的身份太过重要,我不能告诉你”

“老师!”裴煊加重了语气,“事情紧急,已牵连甚广,甚至……可能关乎前太子旧事。安吉他……”

“住口!”甄洪猛地抬起头,眼中第一次露出凌厉的光芒,打断了裴煊的话。他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前尘旧事,早已烟消云散,何必再去翻搅?安吉的身世,与你,与朝廷,都无干系!你只需知道,自己身为臣子的本分!”

裴煊看着恩师激动的反应,心中疑窦更深,但也升起一丝不忍。他了解甄洪的脾性,看似平和淡泊,实则内里极为执拗刚烈。若非触及他心中最重要的守护,绝不会如此失态。

“我并非要为难老师。”裴煊放缓了语气,试图解释,“只是济善道阴谋叵测,如今已在长安搅起风浪。若安吉身世特殊,和可能也是被他们利用了,甚至身陷险境。我查清真相,也是为了保护他。当年之事,到底……”

“够了!”甄洪再次厉声打断,他站起身,在厅堂中踱了两步,神情焦虑不安,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他背对着裴煊,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决绝:“阿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的为人,我信得过。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不要再查下去了,对你没有好处。”

“老师,您究竟在隐瞒什么?”裴煊也站起身,紧紧盯着甄洪的背影,“安吉到底是谁?您和当年东宫的药藏局,又有什么关系?”

甄洪的身影猛地一僵,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脸上已不见方才的激动,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平静,眼神空洞得可怕。

“药藏局……呵呵,药藏局……”他低声重复着,嘴角勾起一抹凄凉的苦笑,“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忽然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裴煊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不舍,有歉疚,有嘱托,更多的却是一种解脱。

“阿煊,记住,若济善道事情真的不可为之,安吉,他……是个好孩子,放他一条生路。”

话音未落,甄洪突然抬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已从他袖中滑出,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心口要穴!

“老师!”裴煊大惊失色,想要阻止,却已然不及!他只看到甄洪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微笑,身体便软软地向后倒去。

裴煊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甄洪倒下的身体,入手一片冰凉。他颤抖着手指探向甄洪的颈脉,脉搏已然消失。针刺心脉,神仙难救!

“老师!”裴煊抱着甄洪渐渐冰冷的身体,声音哽咽,心中剧痛。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避世清净的恩师,竟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他到底要守护什么秘密,竟不惜以死断绝线索?

悲痛之余,裴煊的目光落在甄洪紧握的右手上。他小心翼翼地掰开恩师僵硬的手指,一枚小小的、古旧的铜印赫然躺在掌心。

印章呈方形,顶部有一个小小的螭龙钮,印面上用篆文刻着六个字——“东宫药藏局奉御”。

东宫药藏局奉御!

裴煊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是前朝永徽年间的官印制式,在当今圣人称朝临制以后,便被废除,随着东宫属官的清洗而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药藏局奉御,掌管东宫医药、地位虽不高,却极为紧要,非心腹不能担任。

安吉的身份,果然如他猜测那般,与前朝太子有所关联,只是是哪一位太子?是高宗元子,还是那位造反被流放的章怀太子?

史载,当年东宫药藏局奉御名为锦江,在太子李弘暴毙洛阳当晚便被处死,

甄洪……锦江?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裴煊脑海中成型。安吉跟太子李弘会有关系?可太子李弘并无子嗣留下。

裴煊不敢再想下去。他看着手中的铜印,只觉得它重逾千斤。这枚小小的印章,不仅证实了甄洪的身份,更将一桩沉寂多年的宫廷秘案,重新拉回了眼前。

他慢慢将印章收好,轻轻为甄洪遗体整理好衣冠,然后缓缓站起身,目光投向门外。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细雨无声飘落,打湿了院中的修竹和药草,也打湿了裴煊的心。

李稷那边不知如何,而他这里,线索却在恩师的鲜血中,指向了更深、更黑暗的过去。济善道,药王帮,锦江,安吉,前太子李弘以及谋逆被酷吏丘神绩秘密处死的章怀太子……这一切,到底是如何纠缠在一起的?

裴煊深吸一口气,雨丝冰冷,让他混乱的头脑稍稍清醒。他知道,自己不能沉湎于悲痛。恩师以死守护的秘密,他必须查清。不仅是为了找出真相,更是为了还长安一个真正的太平。

他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冰冷地面上的甄洪,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他转身,大步走出了针庐,融入了迷蒙的雨幕之中。

乐游原,位于长安城南,地势高亢,视野开阔,自古便是登高览胜的佳处。然而,就在这片繁华喧嚣之地的不远处,一处偏僻的山坳里,却隐藏着药绝精心构建的秘密巢穴。

按照苏玉颜提供的简图,李稷和澹烟,带着两名药王帮精通机关暗道的老师傅,一路避开耳目,终于在日暮时分,找到了那处名为“隐芳园”的药圃庄园。

庄园外表看似寻常,甚至有些荒疏,只有几道不起眼的篱笆围着。但靠近之后,便能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药味,以及一种不同寻常的寂静。

李稷的状态很不好。毒性虽然被内力暂时压制,但四肢依旧酸软无力,脸色苍白得像纸,额头冷汗涔涔。

每走一步,都像是耗费了巨大的力气。澹烟一直搀扶着他,清冷的眸子里满是担忧,却又强自镇定,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李博士,苏掌药说,药绝此人狡诈,庄园内外必有机关陷阱,须得小心。”一位姓钱的药王帮长老低声提醒,他眼神锐利,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地面几处不起眼的痕迹,“这里,土质松动,下面恐有翻板。”

另一位药王帮弟子则拿出特制的细长铁签,在看似寻常的石径上轻轻探查。“这里,石板下有空隙,像是压发式弩箭。”

李稷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继续。他强打精神,勉力维持着清醒。解药,许朝宗,济善道的线索……这些念头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两位药王帮之人经验老道,小心翼翼地在前探路,拆解着一处处隐蔽的机关。他们时而拨弄草丛,时而挪动石块,时而用特制的药水洒在墙角,观察是否有毒气或迷药的痕迹。饶是如此,也花费了近半个时辰,才穿过看似不大的前院,来到庄园深处一栋不起眼的二层小楼前。

“密室入口,应该就在这楼内。”钱师傅指着紧闭的楼门,“但这门锁,是特制的子母连环锁,外面还淬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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