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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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淇骑着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程。天色渐晚,他准备找个地方先歇歇脚,顺便让师傅的马儿也休息休息。前面不远处就是城镇了,小阿淇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客栈,刚进店门,谁知道客房只剩下一间了。而与他同时走进这家客栈的是一个看起来比他高半个头的小姑娘。
“店家来间客房。”阿淇与这个头上带着叮叮当当银饰的紫衣小姑娘异口同声地喊。
“哎,来咯,小客官您里面请诶。”小姑娘走在阿淇的前头,但是听店小二称呼她为“小客官”,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了。四川来的小姑娘总是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脾气大多不好。这个紫衣姑娘也不例外,他对着店小二翻个白眼,说:
“哪个是小客官嘞?你可别认错人咯。你说的小客官是我后面站着的这个小道士吧。”
阿淇抬起头看看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姐姐,他有预感自己如果搭话,会惹麻烦上身。他的预感总是毫无例外准的离谱,所以小阿淇决定沉默下去,不搭理眼前这个四川少女。
“哟,还是您眼尖嘿。这么个小不点,您不说我都没瞧见。那么小不点,你也是来住店的吗?”啊淇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店小二,他并没有像紫衣姑娘那样直接将店小二怼回去,而是反问一句:“还有几间客房?”
“哟呵,真不巧嘿,本店只剩最后一间客房了。只是别的客栈离这里最近的也要十里地,天黑之前客官大概是赶不到了。”
“那,我可以在柴房将就一晚,您把这最后一间留给这位姐姐吧。外边那匹白马还望小二哥照料一下。”阿淇不紧不慢的语气勾起了紫衣姑娘戏谑一番的心情。
“不用了,这么大点小孩住柴房岂不是太可怜了。本姑娘就姑且做件好事,把房间让一半给这个小客官。这小客官看起来十岁出头的样子,想来男女之事必然一窍不通。本姑娘是江湖中人,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她的眉眼本就生的娇俏灵动,虽是一番戏谑之言,但却让人无法生起一丝邪念。
“多谢姐姐好意,只是师傅时常教导我们要恪守清规,不能逾礼。我虽不谙世事,但也深知男女有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行的道理,更是时时刻刻谨记在心。三清在上,贫道不敢......”还没等阿淇说完,紫衣姑娘气呼呼地拿着包袱上楼去了,小二陪着笑说着“这边请!”
阿淇摇了摇头,看着明月西升,繁星隐约。他又忍不住开始为师傅担心。小二很快就将紫衣姑娘安顿好,下楼看到小道童还愣在原地,用淡青色的道袍袖子擦拭眼泪。摇摇头说:“这世道真是坏了,才这么点大却不能陪在父母身边,想来也是个身世孤苦的孩子。罢了罢了,我不收你住宿的钱了,我瞧着你身上也没带多少钱,只是怎么会牵着这么一匹好马呢?”
“这马不是我的,是我师傅的,他现在还一个人留在食人岭,吉凶未卜呢。”店小二谈虎色变,因为他也听说过食人岭的事情。那些有去无回的侠士和道士,其中有一个前一天还与道友把酒言欢,翌日上山便尸骨无存。
“你师傅也是去除邪祟的道士吗?哎,瞧我吓得!你这样一个道童模样打扮的小不点,师傅也一定是个道士了。那山岭邪得很,听说方圆五十里都荒无人烟,没人敢去那里做生意。”店小二很喜欢这个知礼识义的小道童,请他吃了一碗阳春面。
“慢慢吃,别噎着。柴房有很多蛇虫鼠蚁,你不害怕吗?我看要不你跟我住一个房间好了。”阿淇知道店小二是个热心肠的老实人,但是自己随身携带的亲笔书信还有师傅亲手交付的信物,他一定要安全带到。因不愿多生事端,便婉言谢绝了店小二的好意,执意要去住柴房。店小二摇摇头,只能答应了这个小牛鼻子。
这段对话被内功精湛的紫衣姑娘听了个全,开朗活泼的少女总喜欢捉弄安静沉稳的少年。阮蝶也不例外。这个九黎族族长的女儿,是因逃婚来到这个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的。
她是九黎族族长强行霸占来得一个十分貌美的女人所生,那个女人情蛊种的最好。阮蝶自小跟在娘亲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些蛊术。可是自古以来都是红颜薄命,那个美貌女人在阮蝶还没长大的时候就得了不治之症香消玉殒了。族长夫人出主意要将阮蝶嫁给当地一个很有名望的富商的儿子,阮蝶也到了嫁人的年龄,自然是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一天夜里,跟阮蝶自幼玩得很好的另一位九黎族姑娘偷偷告诉阮蝶,那黑了心的族长夫人要把阮蝶嫁给一个傻子。那个富商的确有个儿子还未娶亲,只不过因为他是个傻子,才迟迟未娶亲。
她说她是从附近城镇打听来的这个消息。因为九黎族远离尘嚣,消息十分闭塞,而族长夫人又答应要亲手包办阿蝶的婚姻,所以族长并未追根寻底。
阮蝶知道被人摆布的命运是怎么样的,娘亲的亲身经历就是她看到过最切实的例子。她用娘亲教给她高明的蛊术,不费吹灰之力就放倒了守在她屋外的两名族人,她知道那是族长夫人派来盯着她的眼线,她也知道自己现在除了逃婚别无选择。她临走时除了必要的盘缠和干粮,还带走了从小就陪着她的那只大蜘蛛,她给它取名——阿瞒。
于是这个年轻的紫衣小姑娘,就跋山涉水,翻山越岭逃离了即将捕住她的那张名为命运的大网,她不知道她的族人会有多少能追到这里来,但是她知道的是,她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与父母共享天伦的家了。而现在她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小道士产生了浓烈的兴趣。
时近二更,这家客栈就连小二都已经歇下了,黑灯瞎火的,阮蝶从房间爬上了屋顶,又从屋顶跳下来,站定在一片菜园子里。她让阿瞒吃了个饱之后,就带着那只蜘蛛,跳到了柴房的屋顶上。她把屋顶的两片瓦悄没声地掀起来,从身上掏出来一根银线,绑在了啊瞒的腿上,慢慢放了下去,而那个位置刚好就在阿淇的脸上方。
阿淇睡梦中感觉脸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扫来扫去。他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摸到了一条毛茸茸的蜘蛛腿。吓得一个激灵翻起身,恰好那只蜘蛛在和阿淇对视。阿淇吓得大叫一声,跑出了柴房。
站在屋顶上的阮蝶将阿瞒拉上来之后,笑得乐不可支。但是为了让自己的恶作剧不那么快就被识破,她赶忙放好了之前掀起来的两片瓦,带着阿瞒跳下了菜园子,又从菜园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翌日阮蝶梳洗好下了楼,碰巧看到了顶着两只熊猫眼的阿淇,捂着嘴偷笑。阿淇并没有想到这是个恶作剧,而且昨天小二也告诉了他柴房里蛇虫鼠蚁很多。阮蝶玩弄着两只麻花辫,凑到阿淇面前,问:“小客官,昨天没睡好么?怎么眼睛上那么大的两坨乌青啊?”
阿淇有点窘迫,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还是热心的店小二出面打了圆场:“哎呦,客官,您可别提了,昨天我都说了天色晚了,让这位小客官跟我挤挤,他怕生不肯,非要睡柴房。我早告诉过他柴房不干净,到处都是蛇虫鼠蚁,他说没关系,非要睡柴房。这不,拗不过他。谁知道昨晚一个特别大的蜘蛛爬进了柴房,给这位小客官吓得魂儿都不知飞到哪里了。愣是没敢回柴房,在大厅将就了一晚,我也是大清早起床才看见他,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不过也奇了,听他说那只蜘蛛起码有盘子那么大,这大概是被吓傻了,哪有那么大的蜘蛛啊?”
阮蝶强忍住笑意,故意咳嗽两声,头上的银饰也跟着晃了晃,映着日光,白闪闪好看的紧:“那是你见识太少,井底之蛙知道什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怎么就没有那么大的蜘蛛了?在我们苗疆,这种蜘蛛都是当作宠物养的。这也值得大惊小怪,还是个道士呢。一只蜘蛛就吓成这个样子,还学人家拯救苍生呢。”
阿淇知道阮蝶是在指桑骂槐地说自己的不是,他的脸色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这一阵奚落,都红到耳根子了。他并不打算搭理眼前这个少女,他要尽快完成师傅交代的任务。
他走出门,阮蝶就跟了出来,问道:“小道士,你要去哪里?”
阿淇半天咕哝了一句:“去不周山和大荒岭找我师叔师伯们。”
“你胆子这么小,连蜘蛛都怕,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你找得到么?”
“小时候师傅带我去过,不过日子久了记忆有点模糊。”
阮蝶眼里充满了戏谑和嘲弄,她始终觉得这个小道士在完成一项对于他来说很难的任务。
阿淇低着头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满是坚定,他这次主动开口:“就算找不到也要找,慢慢找总能找得到。这是师傅的遗命,我不能有负他老人家的嘱托。”
“我跟着你,陪你一起找。你信不信我?”阮蝶这时候也收起了之前对阿淇的轻视,她现在认为这个又倔又犟胆子又小的小道士也有重情重义的一面。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没有家么?”
“我娘死了,我爹的原配夫人要把我嫁给一个傻子,我是逃婚出来的,算是无家可归。”阮蝶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故作镇静的满不在乎。
阿淇低着头思忖了半晌,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并没有什么恶意,他之前也听说过侠士和道士都是这世间一股清流,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大义。
“好吧,我去牵马,你在这里等等我,对了,你住客栈的钱给了人家了么?”阿淇自幼跟着师傅,身上自然有道家重信义的遗风。
“不给难道要你给啊?你管好自己吧,还管我呢。”阮蝶给了阿淇一个白眼,阿淇也知道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便立刻转移话题: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你等等我,我去牵马,咱们早点启程上路。”说完阿淇就连忙跑开了,阮蝶也顺着他的话抬头看了看云和太阳,今天确实是个不错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