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飞天（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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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陷入短暂的宁静，众人望向西南方天空，一巨兽从不远处的悬崖洞穴里展翅冲出犹如天神般向他们所在地飞来，此兽身躯状似牛但远大于牛，面目似恶虎，头顶双角，浑身被像刺猬毛一样的粗硬鬃毛包裹，雨水还没落在它身上就被其浑身散发的红黑色煞气蒸发，所到之处水涸木枯，并伴有电闪雷鸣，见此状霎时众人面无血色。

“天欲亡我也！”石青摇头苦笑道，“早已料到是异兽致此灾祸，可没料到是上古凶兽穷奇，原被舜帝放逐到邽山之中，不想现在却东游至大唐边境，穷奇好行恶事，百兽莫敢不从，这样都说的通了，穷奇喜食人，难怪山虎宁愿冒惹怒山神之险也要袭人，且一改单独行事之天性，皆迫于穷奇之故，穷奇吃人则必由头开始，倒还克于律己。”此时北向的白虎口含鲜血向他们四人而来，想必那士卒已然遇害。而随穷奇而出，此刻又有三虎由各方出现，四虎已然将其包围。“诸位，咱们地府见，到那时再与各位把酒言欢！”石青笑道。

“豪哉！”众人高呼和应，随后四人朝不同方向各自向前几步，降低身姿作防备姿态。

随着穷奇的一声吼叫，四虎向他们狂奔而来。就在此时，左侧树林方传来一声马的嘶鸣，石青顾不得探寻只得专注正前方来犯之敌，猛虎在距他几步时飞跃而起，电光火石交碰之际，石青眼中掠过残影，一毛色发亮的黑马飞驰而来似踏轻燕而起横跃猛虎之上，马上之人飞快拔剑躬身于马右侧并向下斩击马胯下的白虎，挥剑砍向白虎头颅。没等白虎反应，剑锋已然掠过其后颈并被马上之人挥至身后，在飞马落地之际白虎头身已然分离。

石青恍惚间以为在梦境，一会才缓过神来望向此不速之客，只见来者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里面穿一件青色半臂和墨色圆领中衣，下身着灰色裈和黑色六合靴，挂在腰中的剑鞘用黑布包裹，手持一把直剑，直剑并非三耳云头唐剑，也不如唐刀在光照下璀璨，其剑更似汉剑，比之唐剑略宽，剑格两端为两小童捧日形状。其所乘马匹躯干被黑毛，白鬃白尾，眼透精光，威武雄壮。剑客勒马回身向众人所在地冲来，石青反应过来，身后数人已与虎群短兵相接，马上回身加入战场。

众人已奋战多时，持盾唐兵尚凭借盾牌保护自己，陈继的戟在一只白虎冲过来时向前插入，但那虎哪怕戟已经深入几寸依旧不顾疼痛向前冲刺，陈继力不能敌，手抓紧戟柄而身躯被虎一次次突进导致其一直后退，危急时刻他看准时机将戟柄插入身侧岩隙抵住，随后松开戟并抽出腰间横刀拼命向挂在戟上的白虎砍去。

另一方面弩手狄荣却难以自救，被近身后无法填充发射弩箭，只得抽出横刀近战，而横刀根本无法防御猛虎的冲击，一下就被扑倒在地上只得用双手抵住刀柄刀背顶住白虎撕咬，白虎疯狂用虎爪攻击，血盆大口也顶着利刃向前猛咬，它庞大的身体压在狄荣上，负重过大的狄荣难以呼吸并吐血不止，虎爪攻击不能穿透步兵甲但巨大的冲击力已撞断其多根肋骨，不一会狄荣便体力不支漏出破绽，白虎看准时机攻击其喉一击毙命。杀死狄荣后战意大盛的白虎注意到远方骑马疾驰而来的剑客，怒吼着加速冲锋并向马上之人跃起，剑客抓住机会，脱掉马镫，左手抓着马鞍整个身躯弯向马的右侧，来到跃起白虎的下方，反手举剑剑锋向天，待白虎越过整个下部身躯已被剑划开。此虎坠地后虽脏器流出还不放弃翻身用虎爪划破马鞍钩住蓑衣将剑客拉下马，就在此时相隔几十步的石青拿起狄荣扔下的掣张弩远处一击从虎耳穿头而出。远距离射杀此虎后石青便马不停蹄奔向后方，和已诛杀敌手的陈继一起、将与敌缠斗的持盾军士救出，三人合力诛杀最后一虎。

与虎群的作战告一段落，大雨中三人唐铠上的血水顺着盔甲沟壑流下最后倾出，但他们顾不得自己满身的伤口和泥污，注意力转向天上的穷奇。在天上的穷奇见己方白虎一一毙命而无动于衷，待最后一虎死后，才狞笑着向着地上唐兵三人冲将下来，这将是独属于穷奇的盛宴。

穷奇冲过来了！它巨大的双翅每次挥舞让天地也随之震动，雨点被风吹向三人，地上的树枝小木碎石也到处横冲直撞，石青的散发胡乱地拍打他的脸，持盾兵士遭大风吹得甚至让他不住地后退，地上三人甚至无法睁眼，只是隐约间感觉眼前光亮愈发暗淡，石青挣扎着持弩向其射出但未听到回应，想来已被逆风和穷奇鬃毛所阻。

半晌后直觉告诉他，是时候了。他大呼一声，睁眼向侧翻滚躲过撞击，但后面的持盾兵士无法判断时机，大叫一声连人带盾被穷奇撞飞好远，随即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其左手已折。在穷奇冲撞后停留的片刻，石青高呼着双手持陌刀用尽全身气力砍向穷奇左后腿，而陈继则冲锋挺戟戳向穷奇背部，戟尖却被其像刺猬毛一样的鬃毛卡住。穷奇大叫着用爪横扫被石青躲过，正欲再次攻击的石青没有注意到穷奇那碗口粗的巨尾已经向他袭来，随后石青的侧部被重重击中，不知道折了几根肋骨的石青被击倒在地上，穷奇用巨尾裹住无法将戟抽出的陈继，将其卷到天上。

“陈继！”

躺在地上的石青捂着伤口，忍着巨痛大喊，无可奈何地看着穷奇张开大口，将陈继头颅连着头盔一起咬掉，随后几个爪子将陈继身躯撕碎。此时石青看着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持盾士卒，心知可能到此为止而了，自己已无力起身再战，但是不甘心就此作罢，向狄荣留下的掣张弩爬去。穷奇非常满意，不住地高声呼叫，随后停止了嚎叫。

石青知道，是时候见分晓了。

狂风吹起，穷奇又一次进攻了，爬行中的石青用眼光余角瞟到凶兽影子，但发现凶兽并不是冲他而来，而是……那名剑客！

剑客此刻扔下斗笠，脱下沉重的蓑衣，右手持剑快速朝一棵山树奔去，长剑曳地而走，所过之处地面的水洼里的积水飞至半空为其喝彩造势，附近地面的野草从地里被带出也随他而去。剑客一面蹬腿上树，一面看向穷奇，穷奇大怒，加速冲向该树，剑客看准时机跳上枝头，曲腿蓄力后向空中冲来的穷奇跃出。

跃出树干后，剑客右手快速转动，在剑身四周搅动风向，形成一股剑气，把整把剑拓宽了数倍，搅动使周围的风发出尖锐的声音，雨滴和飘落的树叶在与剑气接触瞬间被卷成粉末。

穷奇脸色微变，不敢用面部硬接飞来之剑，随即停止冲锋，在空中展开庞大身躯立身正面面对飞来的剑客，大吼着伸出左前爪向前攻去，剑客低头躲过穷奇横扫过来的兽爪，在兽爪掠过头顶之际向前翻滚，腿朝上借巨大的兽臂立足并往下一蹬，头朝下整个人以极快速度向地面飞去，他将经过穷奇胸部以下的所有身体部分！

冲刺中他的整只手依旧快速转动，剑身倾斜并指向穷奇方向，剑气以及剑身肆虐接触到穷奇身体的每一部分，所经之处，鬃毛如野草一般被剥落，而剑尖对于血肉的快速搅动让穷奇痛苦不已，张开大口哀嚎。剑客与穷奇距离拉远，快要落地时右手回缩，大喝一声再举剑向地面猛烈一顶，剑气喷涌而出，整个人再后翻轻轻点地。

石青对发生的一切一切目瞪口呆，望向剑客，目光甚至无法再回到在天上的穷奇，此刻的穷奇完全没有刚才的威严，大叫着用爪乱舞，整个胸部到下腹部留下一条甚宽的剑痕，剑痕周围也不再像其它部位被鬃毛包裹，皮开肉绽甚为滑稽，旋即血如泉涌。

穷奇痛苦不堪，愤怒至极的它不顾疼痛大吼着向地面的剑客飞来。

穷奇的攻击伴随着尖锐的风啸声，剑客奋力向旁边一跃，在下一刻穷奇便将剑客刚刚所在位置砸出了大坑，随即起身和剑客缠斗。几个回合的交锋之后，剑客意识到每进行一次对攻和招架自己都要消耗很大体力，长久下去必落入下风，旋即他在闪避了穷奇的一次攻击以一个快速的转身转到了穷奇的背后意欲攻击，而早有准备的穷奇用它似巨鞭的尾巴反而从剑客的背部向其横扫，自知不妙的剑客躲闪不及只得甩剑于背后抵挡，穷奇尾巴在接触剑身后将剑客打飞几步远，随后转身扑向口吐鲜血的剑客。

看到从面前冲过来的庞然大物，剑客大吼一声，向地拨剑整个人腾空闪过了攻击并在短时间内努力调整自己的姿态，穷奇在几十步后转身准备再次冲锋。

穷奇狂笑着，明白已经占据上风的它意欲在下一次的冲锋中彻底了结对方，它近地而飞，其庞大的身躯掠过地面时卷起的风浪将它身后的花草连着泥土向上吹起，在这个有两头牛那么大般身躯的穷奇发起的冲锋面前那名剑客看似不堪一击。

它要得手了！此刻一只从它左边飞向它头部的弩箭打断了它的设想——那是石青于几十步外向其射来的。此箭虽然不能伤到毛粗肉厚的穷奇分毫，却短暂吸引了冲锋中的穷奇的注意力。在它侧目向左看的瞬间，剑客敏锐地抓住这个机会，翻身到穷奇右前侧转换姿势，双手持剑怒吼着进行了一次迅猛的横斩，砍掉穷奇的右前爪的同时也斩进了穷奇的右臂。

穷奇大叫着坠落在前方并且滑行了相当长的距离，它与大地碰撞的瞬间大地也为之一抖，震耳欲聋的碰撞声似乎也在诉说着疼痛。

起身的它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右前爪并哀嚎着用舌头舔舐自己的伤口。穷奇对面的剑客侧身右手持剑左手护剑，弯曲右膝面向穷奇做冲锋姿态。

穷奇怒火中烧，此时的它失去了理智，在几声令人心惊胆颤的吼叫后，它张开大口不顾一切冲向这个给它造成如此伤害的不速之客。

穷奇此刻化为飓风，翅膀扇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剑客起身用剑尖浅插入泥地向右拨土，身躯则向反方向一侧翻躲过此击，其发簪被迅猛的风和树枝带到了地上，穷奇飞过后不肯罢手，在相距几十步外掉头再攻，披头散发的剑客也不甘示弱向前方飞来的巨兽狂奔。

此时时空停滞天地目光汇聚于此！相距十来步时剑客轻跳起用大腿侧部着地并使自己滑行躲过穷奇的撕咬，随后双手举剑在身躯滑过穷奇下方时用剑顺着刚才留下的剑痕狠狠斩过穷奇的伤口。

“吼！”穷奇在不远处坠地捂住伤口哀嚎，哭嚎声如此巨大，震得周围山上碎石滑落、路过的禽物心胆俱裂，其声势正如它刚现世时那般，但如今的它，已经失去了来时的威风八面，它再也不敢看剑客一眼，不一会便起身狼狈西逃。

一切都结束了……

大雨依旧在下，剑客在马边收拾着自己散落的物件，他又戴上了斗笠、穿上了蓑衣。石青扶起恢复意识的那名持盾士卒，两人站起向其走去，此刻他才看清，这位剑客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击败凶兽穷奇的他表现出与自己的赫赫之功不相衬的沉稳和淡然。

“英雄真天神，要不是英雄出手，我等定会全军覆没，吾乃武散官致果校尉石青，现在剑南道渝州下担任练兵一职，此次为百姓除害才行至边陲该县，敢问英雄尊姓大名，我等誓报大恩。”他挣扎着向其行礼。

“无需道谢，我只是为钱财而来，碰巧遇此战。”年轻剑客一边整理他那已被划破的马鞍，一边回道，“况凭我一人也无法胜敌，阁下也曾对我施以援手，所以无需客气，大家萍水相逢，以后也难得一见，何必知彼此姓名。”

“既然如此，便不必多问，此番穷奇重伤，很长时间不会再见人间，英雄虽将其击退，却没有斩获，以此取赏实难令官府信服，如此，如若不弃，请收下在下玉佩，本县衙门看到后自然明白，回头我会向他们解释清楚。”石青作揖道。剑客考虑了一会，收下玉后上马沿山径离去。

“君王醉酒池，士死妻儿知。”石青站在已用草席封盖着的几具破碎唐兵身躯旁，看着剑客骑马的背影消失在山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