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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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栋城郊别墅的幽暗地下室，在地下室的最深处矗立着锈迹斑斑的巨型金属十字架。

作工精良的棕色小皮鞋踩在红木阶梯上哒哒作响，在靠近通往地下室入口的长廊前停了下来。

一束金色火焰自来者指尖燃起，一个响指，地道两侧造型奢华的银烛台顺次亮起了蜜色的烛光。

火光照亮了年轻的脸庞，那是一个长相精致的男孩，看面容不过十三四岁。有一头可爱的黑色小卷毛，眼窝深陷，弯弯的长睫毛在眼底掩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瞳孔的颜色，小巧的鼻子恰到好处地修饰着羊脂玉一样无暇的肌肤，唇瓣微嘟，红润得像被玫瑰花汁染过。

是个容貌精致得很不寻常的男孩子。

在这个时代，同龄的男孩们在这个季节应该穿上宽大的丅恤衫，清爽的牛仔裤，在阳光下追逐打闹。可他一身考究的茶色小洋装，颈上紧系着一丝不苟的金丝描边小领结，南瓜裤下面还整整齐齐的套着奶白色及膝袜。整个人就好像从中世纪壁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小少爷，严肃到有些刻板。

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他的领口处平平整整地挂着一条雪白的镂花小丝巾，庄重得好像随时准备参加晚宴。

事实上，他是来谈判的。

他虔诚地望着大厅深处的一片黑暗，那是光照不到的地方。然后举起一根蜡烛，凑近大厅中央的巨型十字架。

“鹰，你在吗？鹰？”

……

十字架上悬着重重锁链，一个人，不，一个轮廓像是人的生物，正挂在那中央，双脚离地，赤着上身，垂着头，卷曲的黑发长及胸膛，一时看不清面容。

“你还好吧？”迟疑了一下，男孩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针试剂，踮起脚尖，迅速地把针剂推进“鹰”的颈脉。

沉重的锁链晃得咔咔作响，“鹰”扭动着脖子，青筋暴突。他昂起头，愤怒地张开镶嵌于面部的巨大鸟喙，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俨然一位被愚人冒犯了的神明，“鹰”的黑发自额头向两侧下垂，丝丝缕缕宛如藤蔓。他逼视着男孩，用他摄人的金色眼睛，隐隐电光在金色中流转，那是对冒犯者行为的警告。这样咄咄逼人的目光足以令凡人下跪。可男孩没有。

“你叫得太难听了。人类的语言学起来有那么难嘛？”男孩偏着头，可爱地微笑着。他用无比轻快地语气质询着面前可怕的生物，仿佛家人之间的饭后闲谈，是和家长亲切地询问自家小孩“有没有好好做功课”一样的态度，之前的虔诚目光一扫而空。男孩直视着鹰神的双目，仿佛只是在欣赏一件华而不实的艺术品，用带着批判的目光：“而且，我不喜欢你的眼神。”

他抡起十字架前方大理石刑案上的锥形锤，用尖锐的锤头狠狠砸进“鹰”的眼眶！

原本咄咄逼人的金眸刹那间就粉碎了，碎掉的一部分还保留在眼眶里，就像是染血的稀世琉璃。“真是块美丽的残次品啊……”扔掉锥形锤，男孩低声喟叹，甚至还带着一丝愉悦，用与刚才暴戾行为截然不同的温柔凝视着鹰神涌血的左眼眶，仿佛在看一朵猩红的花，在死亡边缘寂寂绽放。

“我也不想这样的呀，只是你太不乖啦。需要管教一下。”

“你应该学会跟世人对话，告诉他们你的强大。”

“你应该聆听愚人的乞求，满足他们丑陋的愿望。”

“你应该听我的话，哥哥，我们会成为与永恒比肩的存在。”

男孩兴奋目光如同烧焦的炭火般炽热，他贪婪地看着十字架上不发一语的鹰神那强壮的躯干：“哥哥，这是命运。”

我们理应不朽，我们是神明。他像是一个发狂的信徒，一如既往，喋喋不休。

早就适应了疼痛的鹰神依旧是一副漠然之态，冷峻如岩石上的浮雕。仿佛男孩在他的世界里并不存在，那狂热的话句，甚至连同那正在流淌着金色血液的眼眶也与他无关。

疯狂是男孩的常态。

神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男孩兴奋地高举双手，像是个情绪高涨的乐队指挥。烛光将他的影子映照在大厅四壁，映得整个地下室光怪陆离，如群魔乱舞。

“哥哥，我这次来只是想告知你一个好消息。奥丁山塌了！群狼在嚎叫，盗火者已蠢蠢欲动，用神明的真理给我下命令吧，我将召集你的信徒——以Horus的名义，为[世界]创造新的秩序！”

“[Ouroboros]……”

神明眯起一只眼晴，警告道。男孩的针剂限制了他的力量，器官的再生也变得缓慢，胸膛里那颗曾经最接近“永恒”的心脏，其搏动早已不如以往那般有力，单单是眼球的修复就使他疲惫不堪。

“这没什么好担心的，预言不会成真，他的灵魂早已葬于黄昏，躯干深埋海沙。”

“这是我们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