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檐兽护春庭(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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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电消失的瞬间,花朵朵借着余光瞥见右前方的廊柱下似乎立着一团白影。她猛地转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回廊和摇曳的树影。这样的感觉,很是不好,就好像有人用一个大锤,在你的脑袋上狠狠地砸了几下,脑袋不停的嗡嗡的响……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瓦当上,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越的脆响。
花朵朵逃也似的退回房中,将房门紧紧闩上。她靠在门板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与雨声交织。
“喀啦啦——“房梁传来异动,朵朵的手沁出冷汗。那声音像是巨兽利爪刮擦陶甍,又似百斤青铜锁链拖过青石板。她忽然想起上泉镇每逢暴雨,孙大奶奶总会披着蓑衣立在镇口老槐下,枯瘦手掌摩挲着树皮上赭红色的符咒。有次她大着胆子凑近瞧,却发现那些纹路竟与此刻梁上流光溢彩的痕迹极为相似。
五道不同色泽的灵光在椽木间游走,玄色水纹缠绕着靛青风痕,朱红火苗舔舐过月白银霜。朵朵不知这是五脊六兽正在结阵,嘲风主镇水,螭吻司控火,斗牛引天雷,狻猊化狂风,狎鱼平地动。神兽虚影在暴雨中若隐若现,爪踏祥云口衔灵珠,将倾泻而下的天河之水化作蜿蜒银链,顺着阴阳鱼纹的青砖地脉悄然遁入地泉。
朵朵再次打开房门,看见惊人景象——院中积水正逆流成旋,枯叶残花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整整齐齐堆在东南角的罗汉松下。她伸手欲接雨滴,却在触及屏障时被暖流轻推回榻上,恍惚间似有龙须拂过手背。
心中有着再多的害怕,朵朵还是穿上蓑衣,冲进了雨幕中……
已经是后半夜了,花朵朵湿漉漉的回来了,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桃桃,只能呆呆地等着桃桃回来。
桃桃的窝里面,空荡荡的。
朵朵的内心,也空了起来。想要出去找找桃桃,又不知该去何处寻找。
桃桃不会有事情的,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再次伤害桃桃了。
只因为,桃桃早就已经,死过了……在房间中久久的坐着,不知不觉中,趴在那里睡着了。
晨光熹微时,花朵朵被檐角麻雀的啁啾声惊醒。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发现昨夜紧闭的窗棂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晨风裹着湿润的草木香漫进来。
桃桃依旧没有回来。
推开房门时,花朵朵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怔在原地。
昨夜暴雨的痕迹在檐角凝结成串珠帘,几滴残雨顺着黛瓦滚落,正巧砸在廊下那丛木香花的叶片上,惊得早起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她将绣着缠枝纹的袖口往上挽了挽,露出半截皓腕搭在门框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门板上深浅不一的木纹。那株百年银杏的枝叶间还挂着水珠,花灯树上的花灯重新绽放,暖黄的光晕散开,在青砖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庭院里七零八落躺着折断的花枝,那株老梨树被雨水打落了满地黄蕊,却仍倔强地擎着几簇残花在晨风里招摇。院中的地面湿漉漉的,积水顺着龟背纹的砖缝渗入地下。
忽然想起昨夜那诡异的白影。她快步走到廊柱下,却发现青砖地面干净如新,连片落叶都不曾留下。抬头望去,檐角的铜铃在晨风中轻轻摇晃,铃舌上的鎏金纹路清晰可见。
晨风送来特有的沉水香,混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在鼻腔里酿成某种令人眩晕的甜腻。花朵朵现自己的影子正被朝曦拉长投在粉墙上,而墙根处竟多出团模糊的灰影。她猛地转身,踢翻了越窑青瓷。
“谁在那儿?“
瓷片碎裂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雨燕,桃桃却反常地没有动弹。花朵朵望着满地瓷片上折射的朝暾碎片,忽然发现其中一片映着异象——本该空无一人的回廊立柱旁,分明立着个模糊的白影,衣袂在晨风中轻扬。
花灯烛光摇曳间,白影倏然消散。
“定是看花了眼……”花朵朵喃喃自语。
朵朵提着月白色裙裾跨过门槛,绣鞋尖沾了泥渍也浑然不觉,只是怔怔望着檐角垂落的蜘蛛网——昨夜那般疾风骤雨,这蛛丝竟完好如初,还挂着颗晶莹的露珠。
桃桃从月洞门后转出来时,脑袋上还沾着草屑。
“你这小东西,昨晚跑去哪儿了?“
花朵朵伸手去揉桃桃的脑袋,指尖触到它微凉的耳尖。桃桃打了个哈欠,露出粉嫩的舌尖。它伸了个懒腰,前爪搭在主人膝头,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
朵朵发现桃桃今日格外反常,步伐都走的十分的疯癫,不是走两步,倒退几步。就是甩甩前蹄,再甩甩后蹄。要不就是四脚抓地,身子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的。
甚至有时候会,突然歪着脑袋咧嘴,露出雪白牙齿,眼睛里流转着狡黠的光。
“你是不是被昨晚的闪电给吓到了。”
要不然为什么有点,不正常。
桃桃从昨晚开始,都是很忙的,怎么有空停下脚步,回答这样的问题哪?全身充满了弹性,落地弹起,落地弹起,跑出门了。
廊下铜铃忽地叮咚作响,惊得檐角蹲坐的石雕脊兽在曦光中显了轮廓——那鸱吻昂首向天,鳞甲映着朝霞竟似要活过来般。
花朵朵踩过满地狼藉,推开院门的刹那,沾着晨露的蔷薇枝条垂落在额前。昨日被暴雨打落的木樨花瓣竟都完好无损地缀在枝头,连蕊心凝结的夜露都如同精心点缀的碎玉。
“这……”她回头望着自己院中折断的枝桠,泥水里还泡着半幅素纱帐幔。院门之外的青石小径却干净得能照见人影,连道旁垂丝海棠都像是被谁仔细擦过,胭脂色花瓣上连道折痕都不见。
芷兰过月洞门时,正瞧见花朵朵蹲在石阶前捡拾碎瓷片。鹅黄衫子下摆沾满泥浆,发间别着的木簪歪斜着,倒真像株被风雨揉皱的玉簪花。
“昨儿夜里五脊六兽没出来守院子?“芷兰将铜盆往石栏上重重一搁,溅起的水珠沾湿了绣着兰草的袖口。她蹙起远山眉,腕间累丝金镯撞在盆沿上发出脆响。